「神秘駭客揭發跨國犯罪集團，多位政商名流牽扯其中。」

　　「被點名的政商名流都表示這是子虛烏有，請大家不要相信。」

　　「工程師表示，這名駭客手段特殊，雖然目前積極處理中，但是短時間恐怕無法排除首頁上的圖示。」

　　「該名駭客在文件開頭表示，公開這份文件是為了幫兩名可憐的少女復仇；官方初步調查表示，這可能是一起黑吃黑事件，名單所列人士的銀行存款全部不翼而飛，總金額超過千億美金。」

　　「這是各個銀行發言人秀出的交易記錄，駭客手段過於高明，金額恐怕難以追回，甚至找不到可疑帳戶。」

　　「各國政府表示會全力調查，也呼籲該駭客主動投案。」

　　小餐館裡懸吊在天花板上的電視正在播放午間新聞，我和志保心虛的坐在角落享用午餐。

　　午餐是壽司，來日本第四天終於吃到壽司，我再次感慨日本物價之高，要不是發了筆橫財，我真捨不得把點心一樣的餐點當正餐，並非壽司不好，而是武者所需能量實在太多，如果單靠壽司吃飽，一餐下來費用高得嚇人。

　　行走江湖錢是膽，此時剛領出不少現金，餓了大半天的我們來到這家裝潢雅緻的小壽司店，通常美食達人會建議坐在吧臺前，一邊吃，一邊欣賞壽司師傅嫻熟俐落的捏壽司手藝，只是才剛做完驚天動地之事，電視機正播放我們的豐功偉業，現在只想低調的坐在隱密小桌，不受打擾地用餐。

　　「似雪，我們魚生、炙燒、還有魚蝦蟹卵的再點一輪吧？」我提議道，為了掩人耳目，我們約定好一律稱乎對方假名。

　　志保好看的眉毛上挑：「第三輪？」

　　我尷尬地笑道：「沒辦法嘛，武者力氣大，需要的能量比一般人多，食量也會比較大。」

　　志保怔了一下：「雖然有道理，可是武者也是人，難道習武腸胃會變大？」

　　我：「不是變大，是消化能力會變強。」

　　「有差嗎？要存在裡面才能消化，還是說武者腸胃內部壓力比一般人高？吃進去的食物可以壓縮？」志保半瞇起眼睛。

　　「這……不知道。」

　　「真想實驗看看……」志保視線下移，從我的臉移到我的肚子位置，似乎想著危險的事情。「武者都是大胃王？」

　　我點點頭：「算是，不然能量不夠。能量守恆定律嘛，要想用得多，勢必吸收也要多。」

　　「那，排出……？」

　　我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，志保露出嫌棄的表情：「我不練了。」

　　我乾笑道：「還是利大於弊啦！強身健體、提高免疫力，幾乎不會生病……」

　　志保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，她出神的用筷尖戳了戳盤裡的握壽司，好一會兒才說：「武者的真氣聽起來是一種能量，你們有好好研究過嗎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」我想了想，說道：「武學本身就算一種研究，只是沒有用現代的方式數據化、科學化進行，不過我們可以試試看，我原本就打算找合適的時機教妳。」

　　志保表情複雜：「如果提前兩分鐘講，我會很高興。」

　　我尷尬的勸道：「別這麼說嘛，就算……有那樣的小問題，武功是真的很好用。妳知道，我們家有不成文的規定：婚後才能把武功教給另一半。」

　　志保愣了一下，她小嘴張了張，好不容易才道：「那你……？」

　　我：「沒關係，我本來就是以結婚為前提追妳的，妳安心學，不用感到壓力。」

　　志保沉默良久，低聲道：「我們沒有正式約會過，也不了解對方……」

　　我握住她的手柔聲說：「放輕鬆，我不會逼妳結婚，該約會，該求婚，婚禮，一個都不會少。妳可以慢慢考察，我等妳。」

　　志保想了許久，點頭同意。

　　用完餐，我們第二次前往艾倫‧布朗的咖啡廳，不過半途就碰上艾倫‧布朗和宮野明美二人，艾倫‧布朗背靠一部銀灰色麥拉倫F1，一手插在口袋裡，另一手正在看手錶，滿臉不耐煩，宮野明美有些拘束的站在一旁。

　　「菜鳥，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？」艾倫‧布朗開口就是責備。

　　我無奈笑道：「搶了幾千億美金，全世界都想找到我們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：「沒錯，我真想打破你的豬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才能想出這個餿主意！」

　　我：「我知道很冒險，但他們不會發現的。聽我說，網路上公開的文件我刪掉宮野家在組織的一切記錄，又在開頭留下那句幫她們復仇的話，就是為了誘導官方去尋找在組織裡，宮野家的活動實體記錄，而我在組織電腦裡已經留下她們姐妹倆昨晚叛逃，已經被殺掉的事情。我父母已經向警方說我失蹤了，透過調查，警方會知道我遇到志保，也會知道我從前人生平平無奇，大學被退學，四處打零工，他們會進一步推測，我因為志保的關係被連帶殺掉，因此，現在有麻煩的只有你，因為你在校園裡狂轟亂炸，把系館搞成一片廢墟，他們會看到被你幹掉的殺手屍體，以為這一切是你在幫姐姐復仇，錢也理所當然在你身上。」

　　我調皮笑道：「做為高手老鳥，想必面對這種局面應該得心應手吧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不過在處理這種小事之前，我要先揍你一頓。」艾倫‧布朗挽起袖子，在一旁的明美連忙拉住他。

　　「你們夠了喔！」明美說。

　　我平靜的說：「按照你說的，我處理好自家和經濟的事了，組織我也試著對付了，這次就算沒有徹底瓦解，也必定元氣大傷，銀行不太可能讓金流回溯。」

　　我又道：「我不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，但是她們姐妹該過好日子了，只要你願意，我們可以合作，我無意與你為敵。」說完，我向他伸出右手。

　　艾倫‧布朗盯著我，過了幾秒，他扁扁嘴傲嬌的說：「我才不跟菜鳥握手。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，你們到這個地址，我們再談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將一張紙片交到我手中，我看了一眼，雖是英文字，但我不認識日本地名，於是轉遞給志保。

　　來到一個未開門的酒館地下室，又是一個秘密基地，這個秘密基地比咖啡廳底下的寬敞，卻有一層久未使用的灰塵。

　　艾倫‧布朗：「你們現在什麼打算？」

　　「買間房子，新國家，新生活，環遊世界……諸如此類，總之休息一陣子避避風頭，如何？要一起嗎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眉頭微皺沒有接話，明美說：「其實他本來也是這樣計劃的，可是現在……」

　　「咳……」艾倫‧布朗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明美的敘述，明美歉意一笑，不再說話了，然而她未能表達完整的意思大家已心知肚明。

　　「其實你帶走姐姐的時候就決定重出江湖了，對嗎？」志保說。「甚至，他能找到你，也是你故意放出的線索。」

　　志保：「我猜你原本計劃是，等待一名理想的人，讓他帶走我們姐妹，而你自己擔起各界戰火，你自信可以面對各種挑戰，也自信自己能全身而退。那麼重點來了，這名理想的人是誰呢？我想你要麼希望是好控制、可預期的普通人，要麼則是像你一樣強大的特務。很顯然他不符合條件，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，根本不知道組織和國家機器的可怕，如今他挑戰各方，假使他的手段真的做到完美，唯一的缺陷便是姐姐、我和他三具不存在的屍體，我這番猜測，不知間諜先生是否同意？」

　　「不對，你們犯了顯而易見的致命錯誤，很多。」艾倫‧布朗眉頭微皺，目光深遂沉聲道：「例如我。」

　　志保皺眉：「你？」

　　「沒錯。」艾倫‧布朗表情凝重的說：「熟知我的人都知道，我懂駭客，但他做的我辦不到，這是第一點。第二，我在學校做的事，和我現在開著超跑已經間接承認了，他在公開的文件中又提了一次，反而顯得刻意，本來可能有八成懷疑，現在可能剩5成。另外，就像妳說的找不到你們的屍體，還有你們去的網咖、餐廳，這些店員、路人全部看到你們的長相，沒有變裝，屏蔽監視器又有什麼用？在這剛出事的時刻，你們以為別人都是白癡，實地勘查用嘴問難道不比查監視器簡單？」

　　志保沉默，我也尷尬的苦笑一聲，虛心請教道：「是我思慮不周，請問接下該怎麼做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，看向明美說道：「妳記得妳第一次來我店裡是什麼時候嗎？」

　　明美回憶道：「大概在一個月之前……」

　　志保和我同時愣住，志保問道：「一個月？不是一週？」

　　明美肯定的點頭說：「是一個月沒錯，我記得那天是11月10號。」

　　「別懷疑，小姐。」艾倫‧布朗難得微笑說。「既然妳猜到那個線索是我故意留的，難道天真的認為那就是真相？」

　　「一個月前，她第一次到我店裡來，我一眼就看出她來歷不凡，原本我沒有打算多管閒事，但──」艾倫‧布朗停頓了一下，「我喜歡她的笑容。」

　　明美臉蛋一下子紅了，志保揶揄的向姐姐使了個眼色，艾倫‧布朗續道：「我潛入妳們組織五次，第一次是東京最大的據點，第二次是妳工作的實驗室，而後三次，我分別從日本、美國、英國的檔案室裡抽走了你們家的記錄，我認為就算那些人渣想拖你們下水，也很難有直接證據了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看向我道：「然而，你豪奪上千億，你知道，公務員本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即使組織想拖她們姐妹下水，那些人很可能懶得理會，但那上千億會使見錢眼開，好吃懶做的傢伙窮追不舍，在他們眼裡，你只有一個人，除掉你，就能吞下上千億，比對付跨國犯罪集團容易多了。」

　　一語點醒夢中人，哪怕我自認武藝不凡，聞言還是驚出一身冷汗。

　　他又道：「我建議你，留下一點，剩下的『大張旗鼓』捐給知名慈善機構或環保團體，自有人處理後續。」

　　我從善如流的點點頭：「好，保留一點是多少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好笑的道：「你覺得呢？」

　　「一兩億？」

　　「二十億。」艾倫‧布朗翻了一個白眼。「怎麼，有膽子搶，沒膽子留？」

　　我訕訕說道：「倒不是……20億美金很多誒！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不屑的說：「少見多怪。」

　　我：「20億分兩份，你和姐姐10億，我們10億，如何？」

　　「分擔風險？」

　　我搖頭苦笑道：「這次你出力不少，而且以後我們可能是一家人，這一份是給姐姐的。」

　　宮野姐妹橫了我一眼，艾倫‧布朗則咧嘴一笑：「可以。」

　　「等等……」志保打斷道。「把錢交出去，那些人就會放棄了嗎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深深看了她一眼，「不可能。我們這樣的人，不是戰士，就是死人。」

　　我仔細思考這句話的涵意，志保直接問道：「那接下來……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搖搖頭，目光深邃：「不想成為棋子，這樣就夠了，他們知道我活著，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敢找上門，但，我們仍要做好準備。」

　　志保想了想說：「除非我們掌握比國家更強大的力量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嘴角微翹，同意道：「沒錯。妳看起來比旁邊那笨小子好多了。」

　　明美笑道：「他們郎才女貌，我看好他喔，而且你不覺得他脾氣很好嗎？你找他打架吵架，他總是不計前嫌，你指正他的錯誤，他也老實承認，志保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。」

　　我訕訕一笑，志保俏臉微紅，別過頭去哼了一聲。

　　艾倫‧布朗扁扁嘴：「他只是臉皮厚。而且就算有人找上門我一個人就……算了，閒話少說，我們先準備接下來會用到的東西。」

　　興許是達成艾倫‧布朗部份要求，他沒有再趕我離開，自顧自走到一堆機器前忙碌起來。

　　基地裡設備五花八門，除了浮誇的軍火和價格不匪的車子，還有令人嘆為觀止的衣服、手錶、領帶、鞋子；燒杯、玻璃瓶、試管、藥，還有一堆我看不懂的機器。

　　「別愣著小子，去電腦前把事情辦好。」艾倫‧布朗指著一個桌上的電腦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替大家制作假證件，我捐錢，宮野姐妹坐在遠處喝著咖啡低聲交談。

　　工作了一會兒，我向艾倫‧布朗搭話道：「嘿，說真的，你為什麼幫她們姐妹？是什麼考量讓你決定出手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動作微微一頓，繼續勞作的同時反問道：「你呢？」

　　「一見鍾情，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。她很漂亮，卻有一種超齡的孤獨和絕望，看了心痛，很想保護她。」我說。

　　艾倫‧布朗吐嘈：「你可以去寫小說了，大文學家。」

　　我訕訕一笑，為自己辯解道：「是真的，碰巧那個叫琴酒的殺手給了我搭訕的機會，雖說事件發展有些不可抗力，但我並不後悔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沉默了一會兒，說道：「我曾是職業軍人，殺人放火、刑囚家常便飯，那種暴力、不安、瘋狂的情緒深深刻在骨髓裡，有一天，我忽然醒悟，所以決定遠離那個環境，我試著彌補，做慈善、捐錢，卻始終無法擺脫陰影。直到遇見她，不知為何，我感到久違的心靈的安寧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：「我經歷過黑暗，看過無數生長在那樣環境的人是多麼扭曲，但我在她身上只有看到善良和美好。我不懂愛情，也過了扮演正義使者的年紀，我只是不希望這份珍貴的美好消失而已，當然你可以當成我需要她治癒心理疾病也無所謂，各取所需，我提供庇護，她留在我身邊。」

　　我轉頭看了看艾倫‧布朗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蕭瑟，還帶有一點孤獨的感覺。我不禁好奇的問道：「是什麼事讓你突然醒悟？通常選擇為國家效力的人都會……洗腦。」

　　他低頭工作，淡淡的回答：「不關你的事。」

　　我苦笑道：「好吧，抱歉。你有家人嗎？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聞言頓住，轉頭瞪了我一眼：「你事情做得如何了？」

　　我看了看螢幕說：「都好了。轉個帳，發送一點訊息而已，很快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翻了個白眼，扭頭繼續制作假證件，就在我以為他不想再交談時，他忽然又冒出一句：「我有家人。」

　　「疑？」我驚訝出聲。

　　「幹嘛？」艾倫‧布朗沒好氣的說。

　　「沒、沒事，只是我記得你的資料寫，你是孤兒……」

　　「呵……」艾倫‧布朗冷笑一聲。「不要完全相信資料，尤其像我們這樣的……全部公開，豈不是給敵人機會？」

　　「也是。」我若有所思，追問道：「你這麼厲害，你的家人應該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吧。」

　　艾倫‧布朗沒有答話，我識趣的不再追問。

　　在他忙完之前，我上網查閱新聞，這次捐款毫不意外又引起軒然大波，此外警方證實組織多個據點從事不法活動，越來越多成員被捕，但仍有不少人第一時間行蹤不明。斬草不除根，春風吹又生，敵人不死，如鯁在喉，思慮再三，一個大膽的念頭忽然冒出腦海，揮之不去。